剧评：每一件美好的事
练习乐观—— 观《每一件美好的事》
文/张英豪
今天，你遇到一件美好的事了吗？
如果没有，你是否活得太粗心了？
继2022年华艺节中好评如潮的首演，十指帮的钟达成在今年的华艺节中再次呈献《每一件美好的事》（以下简称《每》）。《每》是达成继《根》及《恶魔日记》后的又一出独角戏，改编自英国剧作家邓肯·马克米兰（Duncan Macmillan）与强尼·唐纳（Johnny Donahoe）携手创作的英文剧作“Every Brilliant Thing”。除了改编，达成更是自导自演，甚至亲自设计了表演空间。
《每》的改编，不只是对原剧的翻译，而是重置了故事的背景，将新加坡的语境完美融入剧作之中。例如“好事清单”中的第一件好事——“一、冰淇淋”，达成将其改写成新加坡一代人的童年集体回忆——Paddle Pop；再如代表各个世代的流行曲——属于爸爸的Bob Dylon、The Beatles、邓丽君等等，属于妈妈的蔡琴，属于“我”的周杰伦、陶喆、陈升等等；或如“我”服兵役、读南大等等。
《每》叙述“我”自7岁起为了帮助患上抑郁症、自杀未遂的妈妈，开始书写一份“好事清单”，希望送给妈妈，让她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与信念。成长过程中，“我”经历了恋爱、分手，妈妈在多年后还是自杀身亡。清单虽然没有拯救妈妈，但是却拯救了“我”。于是“我”持之以恒地写至一百万件美好的事为止。《每》以一种乐观的基调，与观众一起在笑声中探讨心理健康和自杀这个沉重的课题。
《每》正是达成送给后疫情时代的观众的礼物，让大家能在艰难中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与信念。
Image(s) courtesy of The Finger Players. Photos by Tuckys Photography.
《每》最大的特色是其互动性——除了让观众念出清单上的事情，还邀请一些观众扮演故事中的角色，跟“我”一起叙述故事。这样的互动性让观众必须更投入的看戏，也更能代入故事。每场演出产生的能量与效果，会因观众的即兴反应而不尽相同，在可控范围内会擦出意想不到的火花或突发意料之外的状况。
这样的互动性非常考验表演者的控场能力和临场反应。我观看的场次，被选中扮演“爸爸”的观众就不按牌理出牌，让达成有些哭笑不得，也引得其他观众哄堂大笑。幸好达成临危不乱，还是救了场。不过本来应该是一段悲伤的回忆重现，却平添了一些综艺感。
由于受到防疫措施的影响，2022年首演的观众人数有限制，也必须保持社交安全距离；随着防疫措施的放宽，2023年《每》的席位全面开放，互动性的效果也最大化。尤其当“我”引领观众做极富新加坡特色的“加冷人浪”（Kallang Wave）时，整个剧场的气氛特别活络，充分展现现场演出不可取代的魅力。钟达成的演出则始终如一，充满爆发力与信服力—— 让观众信以为真，认为《每》真的是发生在达成身上的故事，真的是发生在新加坡的故事。
不过真正衡量《每》是否成功的，是《每》有没有引发观众细品生活中那些微小但美好的事，甚至是启发他们列出清单，并且正视心理健康与自杀这个沉重的课题。
Image(s) courtesy of The Finger Players. Photos by Tuckys Photography.
值得强调的一点是，《每》的表演空间也是由达成设计的。《每》原作中建议在黑箱剧场中以圆形舞台的形式呈献。达成在这个基础上，在黑箱剧场中间划出了一个圆形的表演区。表演区的地板上则被画上富有新加坡特色的娘惹瓷砖花纹，并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疑似“好事清单”。（这不禁让人联想到达成《恶魔日记》爬满墙壁与地板的文字；两者仿佛都在展现某种疯魔。）“我”叙述故事时在表演区内走圈，面对围坐的观众，观众也能观察到彼此的反应。这样的空间设计与《每》的互动性相辅相成，提醒观众人与人之间的连结与共生的重要。
剧评人梁海彬以这个“圆”的符号为发想，写了《在不圆满的生命里画圈》这篇精彩的剧评。他富有诗意地归纳了达成的独角戏三部曲：“钟达成在《根》寻找自己与社会的定位，到了《恶魔日记》则寻找自己与世界的自身定位。如今他以《每》在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结中，寻找在大生命体内的自我定位，顺利走了一圈，回到人间烟火，何其美好。”
表演空间设计的另一个神来之笔，是布满天花板的灯泡。每当“我”想到好事时，灯泡都会亮起。灯泡不仅象征着美好的事，也象征着希望。最后一场戏中，表演区灯暗，天花板的灯泡全数亮起，观众仿佛在仰望满天的星斗。《每》正提醒观众抑郁时仰望星空，抱持希望——“事情或许不会马上变好，但总会渐渐变好。”（剧中台词）
一如贯穿整出戏的歌曲——蔡琴《恰似你的温柔》的歌词，愿生命待我们温柔。
如此美好的画面，却被观众迫不及待的掌声给打断。我总觉得创作者与表演者更希望观众在这一时刻好好地思考与感受，那才是对表演喜爱与尊重的表现。观众大可在表演者鞠躬谢幕时才报以热烈的掌声。
“乐观太难了。乐观是需要练习的。” 达成在场刊“导演的话”中写道。不过即使再艰难，我们应该不时仰望星空，不时练习列出“好事清单”：一、观看钟达成的《每一件美好的事》。二、观看钟达成的戏。三、观看十指帮的戏。四、阅读“剧读”的剧评。五、每年华艺节的节目……
这些微小但美好的事，时刻提醒我们活着的美好。
关于演出：2023年2月4日，3PM，滨海艺术中心黑箱剧场，华艺节呈现
点击阅读场刊：https://www.esplanade.com/huayiebt
导演 / 剧本翻译 / 空间设计 / 演员：钟达成
灯光设计：陈伟文
音效设计：掌控癖 (李耀均)
制作经理：黄琡婷
舞台监督： 王意清
助理舞台监督：朱怡臻
空间设计助理：董瑛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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