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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ing posts from March, 2018

剧评:爱因与斯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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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爱因与斯坦》的提问 文:张英豪 中国昆曲与西方音乐剧,通过爱因斯坦(科学),会在停车场(现代)内,碰撞出什么戏剧效果(剧场)? 答案是相对论。 从概念层面切入解读 2018华艺节,“避难阶段”剧团在滨海艺术中心地下停车场,呈献特定场域演出《爱因与斯坦》(Einstein in the Carpark)。 这是一部非叙事性的剧场文本,观者如果从叙事的角度切入诠释,将会碰到理解与感受的障碍。观者或许可尝试从概念的层面切入解读。 《爱因与斯坦》的演出概念本身就充斥着戏剧张力——昆曲与音乐剧,分别代表中国与西方的艺术/文化;爱因斯坦象征与艺术/文化成对比的科学,并分裂成一体两面的人物爱因与斯坦;停车场作为现代的空间概念,被布置成非正规的表演空间。避难阶段艺术总监刘晓义领导表演者田伟鸿与张军,以及黄泽晖(声音艺术与音乐创作)与林菀雯(灯光艺术)集体创作,在执行这些概念的对话时,碰撞出怎样的效果与意义? 《爱因与斯坦》延续刘晓义这几年的作品特色——强调提问,引发观者思考。演出在刘晓义“这是一个通告”(This is an Announcement)的英语录音播放中展开,其中一句“这是一个问题”,以及场刊中《导演的话:给爱因斯坦的33个问题》,奠定了提问的基调。而提问的方式不限于问句,还包括演出希望让观者产生的各种问题意识。 借着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以及剧场时空的调度,《爱因与斯坦》试图引发观者对时间与空间,对置身时空中的人的过去、现在、未来,对人的存在与羁绊,产生更深刻的思考。观众在入场时拿到的观剧装备(收录演出文字文本的《这是一份翻译》,画出表演区域的停车场地图、例常的场刊,以及贴心提供的折扇和矿泉水),提供了一些解读的线索。 停车场被布置成宛若装置艺术的展厅,让观众与各种装置互动:交通锥播放着录音,或提供角度,供观者聆听与窥看;黄黑相间的警示线划分出的装置区域;水面如镜的一池浅水;一辆播放着科学理论英文录音的完好的汽车;一辆车头撞毁的破烂的汽车;墙壁上一幅科学方程式似的图表;一台破旧的钢琴;放置着发光耳机的高脚椅等等。 戏剧性在时空的涣散 可惜的是,演出整体的能量(不只是表演,还包括导演的调度,声音灯光的设计等等)无法撑起停车场偌大的空间,缺乏足够的戏剧性吸引与维持观众的注意力。这也导致观众无法对演出产生更有意义

剧评:六根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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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思“华人”的定义 ——观《六根不宁》 文:李连辉 实践剧场呈献的2018年华艺节委约作品《六根不宁》试图对“华人”身份展开探索。 《六根不宁》由郭践红导演,是一部集体创作的作品。该剧的艺术与制作团队主要来自新中港台,融合各地华人的创作声音和表演专长,绝对是内容丰富且多元的表演。 叙事结构独特 《六根不宁》非一般的直线性叙事,对某些观众而言恐怕过于晦涩难懂。但这个采用蒙太奇手法的叙述安排,却是该剧的精髓。剧里六个故事横跨不同时空,唯有将叙事打散后重新拼凑,才可产生如此具有戏剧张力的作品。这六个故事以佛教思想里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为框架,每一段故事的主人翁都被某一根的“不宁”困扰,展开自我寻找、自我改变的旅程,并在各自旅程中积极考究作为华人的定义。 剧中继承家业的K女士,致力发明一个能解读华人细腻情感的机器人。这部机器人最终研发成功,能对答如流,甚至挑出K女士与父亲的矛盾关系。父亲生前不断要求她保护家族,使他们关系紧张。这种代代相传的传统是华族的重要符号。她被传统的思维禁锢,暗示着她意根的“不宁”。 语言与声音的和谐 演员的声音是这部戏最突出的部分。在同个空间里,可明显听出中国大陆、台湾和新加坡式腔调的华语。戏里,林一君说着一口中国腔调华语。他在新加坡海关遇到的海关官员,以新加坡式华语给他讲述一套官方规矩。两人的对谈虽充满着鲜明差异,但自然的对答却莫名的和谐。 林一君拜访太阿公的故居时,邻居以粤语与他交谈。虽然他没有以同个方言回应,但两人的互动暗示着他听得懂。华语与其他方言作为通行于华人世界的桥梁,衔接着华人世界里不同族群。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即使华人族群里有着再大分歧,也应能跨过任何一种鸿沟。 互文的魅力 该剧融入许多华人熟悉的文本,在思想上极为丰富多彩。全剧贯穿着佛教思想里的六根,结构完整,寓意深远。林一君成功将太阿公骨灰送回家乡时,六叔公唱了一段《逍遥游》来悼念故人。六叔公唱着:“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御六气之变,以游无穷……”强调思想的自由。我们不须要执着于为某些概念寻找定义,而为“华人”设定一成不变的定义是没意义的。 全剧的投影画面与宣传场刊,都以宇宙星空作为基础设计。剧末背景里的星海逐渐缩小,变成一个瞳孔。之后,再次放大至模糊。也许,这隐喻着世界的浩瀚与人类的渺小。尽管每个华人只

剧评:The Fa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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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崩离析的世界 ——正视《父亲》彷徨与无助的叩问 文:张英豪 世界分崩离析:失去对时空的感知能力,失去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失去对人物的辨识能力,失去对生活的自理能力,甚至失去界定身份/认同的记忆能力——忘记至亲至爱,甚至忘记自己。那是一种怎样的生存状态? 新加坡英语剧团彭魔剧团(Pangdemonium)翻译改编自法国剧作家霍里安·齐勒(Florian Zeller)名剧的《父亲》(The Father),通过剧场元素(灯光音乐、布景道具、角色扮演等等)的巧妙调度,再现了这样一种失智症患者的彷徨与无助的生存状态。 我想,如果观众观剧后对失智症患者与看护者(caregiver)产生同理心,愿意正视目前无法逆转也无法医治,被誉为“21世纪最大健康杀手”的失智症所引发的各种问题,彭魔剧团的演出就算成功了。 通过剧场元素再现失智状态 《父亲》的剧情简单,但是叙事的疑真疑幻营造了悬疑感,吸引观众一场戏一场戏还原父亲真实的经历,并再现了失智症患者与看护者的精神和心理状态。剧情叙述的是一名罹患失智症却抗拒自己有病,也抗拒女儿为他做出各种决定比如聘请看护(caretaker)的父亲病情恶化的过程。 《父亲》全场沿用同一个布景,不过这个布景暗藏玄机,在细微巧妙的变化中,除了制造不同的空间,也起到隐喻的作用。观众入场时就看到维多利亚剧院镜框型舞台上写实的公寓客厅布景:三面墙竖立着跟天花板齐高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各种摆设品;三面墙之间的两扇门;各种家具划分出的用餐区和沙发区。随着门扉的关开,台词走位暗示门扉通往空间的不同,观众逐渐意识到自己正在代入父亲的视角经历空间的变换(徘徊在父亲的家与女儿的家之间),从中认知到父亲对时空的感知能力、对事物的识别能力的流逝,并体会父亲的彷徨与无助。而摆设品与家具在每场戏的逐渐消失减少,布景由繁化简,正隐喻着父亲记忆的化整为零,甚至“返璞归真”似的回到孩童的精神状态。 换场间愈发频密的刺眼的白色频闪灯,以及诡谲的配乐与音效,隐喻现实与幻想的切换,记忆的错乱和病情的恶化。 父亲的人物无疑是《父亲》的核心,而随着父亲高大的形象(一个幽默、守时、具有魅力的家中权威)的崩坏,观众看到了身而为人的尊严的丧失,不免痛心。例如父亲一次次忘记手表放在哪里,除了表现父亲的健忘,以及制造戏剧冲突,也隐喻父亲时间观的支离破碎;父亲从开

剧评:血与玫瑰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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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越界限的众声喧哗——观《血与玫瑰乐队》 文:刘思娴 2月24日上演的《血与玫瑰乐队》,导演王嘉明通过剧本的语言糅杂,冠冕堂皇的论述与市井粗话交叉并置,为莎士比亚作品重新混音,弹奏了一曲众声喧哗、逾越界限的交响曲。 《血与玫瑰乐队》以《亨利六世(上、中、下三篇)》及《理查三世》四部历史剧为蓝本,没有过多在人物与情节上着墨,反而在重复而狗血的剧情中,让观众见证了混乱、荒谬与重复着的历史事件。在这虚妄的王位争夺史中,可以看到的是仇恨与暴力,话语的失真与荒谬,看客的冷眼旁观,在时空穿梭中留下永不褪却的印记。 演出中借由洪唯尧与王靖惇两位演员重复出现的套招对打,基本的招数和步伐类似,但每次配上不同的音效,随着每一次的重复,两人的身份也代表着不同政敌之间的子嗣后代,政局更迭,世世代代,却丝毫没有撼动彼此的仇恨,每次阴谋算计然后暴力冲突,最终死亡。即使次次套招结束,总有一方因得长辈提醒,而躲避另一方的暗算,但其总会被对方的后辈以新暗算方式偷袭成功。这深刻地刻画了无论从历史经验中吸取教训与否,暴力的无妄与人心欲望的无止。 演出让观众拍照上传 从开场的火烧圣女贞德开始,剧中就呈现出了一种流言飞窜、真相各表的状态,掌权者以及一众看客利用其拥有的话语权,不断地压迫着剧中的角色。整个玫瑰战争期间,每次的改朝换代,原本的英雄成了狗熊,原本的恶人成了善人,谁掌握了权力,谁就掌握了书写历史的话语权。而亨利六世麦克风的配置位置巧妙地安排在裤裆前,任何人均可抽取发言甚至践踏,象征了他的无能,并深化了没有话语权的国王形象。 这场演出忽视剧场大忌全程让观众拍照上传,演员几番鼓励观众拍摄,更在许多场景中做面簿直播。人物之间的争斗甚至调情,出现其他人物拿着手机做直播,但拍摄的内容却是配合着拍摄者的角度,更带着拍摄者的旁白注解,左右了观看直播的人。这就是掌权者所拥有的话语权。导演把当代社会社群网络泛滥的现象带进剧场,创造一个更大规模“积非成是”的现象。 舞台的设计类似于交叉着的伸展台,观众席的分布为四块面对面的区块,观众在观看演出的同时也看到了对面观众的表情,形象化地看见了在每一场历史事件中,冷眼观看的旁观者,自己亦在同时成为了无论是在酷刑、贵族争吵还是政权更变等暴力场景的看客。 演出过程中演员几次呼吁观众拍摄,钟达成跳脱人物推销自己,演员们一起叫外卖,甚至邀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