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评:1984 By George Orwell

我们都是1984 ——观《1984》

文:梁海彬

舞台上的大屏幕投放着现场投影,观众看到温斯顿·史密斯在笔记簿上写“1984”,遂在这个年份旁边放了个问号。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舞台上的摄像投影为观众提供一些看不到的视角,例如温斯顿在笔记簿里写的字句,或是众角色从“监视屏幕”(小说中的telescreen)中看到的画面。当温斯顿与裘利亚决定反叛“老大哥”,离开舞台空间在他们的小天地里温存,阅读反政府组织“兄弟会”的书籍时,观众也能够通过摄影画面观看两人的一举一动。这时,摄像投影的功能忽然变成了监视器。观众的“观看”变成了“集体偷窥”。这个巧妙的变化让剧场的“第四道墙”立刻被打破,观众不再是纯粹的“旁观者”,而是直接的参与者,参与温斯顿的悲剧,也成了“老大哥”的共谋。

镜头不会说谎,但是镜头可以被摆弄;不全面的视角不可能呈现真相。台上的摄影随着温斯顿与裘利亚在房里的走位而切换角度,让人不禁质问:是谁在掌控镜头?无形的导演之手任意转换镜头,观众通过镜头见证温斯顿的反叛,就像前一幕温斯顿在“两分钟仇恨”(two minutes hate)通过镜头观看反叛者的招供那般。

温斯顿与裘利亚于是陷入更加荒谬无助的处境。“老大哥”无所不在,他的监视突破了空间的维度,现场有多少观众,就有多少位“老大哥”——原来温斯顿的悲剧从观众进场就开始了。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温斯顿被逮捕时,“思想警察”很有效率地“拆掉”温斯顿现实世界——图书馆的门墙被拆掉,显示出墙后温斯顿与裘利亚躲避的小房间,然后小房间也马上被拆掉,舞台上出现白得刺眼的墙壁——温斯顿的刑房。奥勃良带领一群白衣人为温斯顿施刑,其中一位白衣人拿出了摄影机,把温斯顿被折磨的影像投放在舞台大屏幕上,仿佛唯恐观众看不清温斯顿受刑的每一个细节。“老大哥”是温斯顿唯一的门窗,也是他所有的梦。

《1984》打破了真相,颠覆了真相,没有了真相。就连其剧名也让人怀疑:这真是奥威尔的《1984》?还是罗伯特·依柯和当肯·麦米兰改编版的《1984》?抑或是温斯顿的1984?

剧末,温斯顿重遇裘利亚,互诉他们对彼此的背叛。与小说不同的是,谈话结束时,裘利亚忽然连连叫唤温斯顿,仿佛两人之前的所有对话皆是温斯顿的幻想。温斯顿穿着血迹斑斑的囚服,坐在咖啡馆,茫然望着裘利亚——抑或不是裘利亚——的背影离去,依然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1984不是特定年份,“老大哥”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党。当所有观众一起目睹温斯顿受刑与招供而无动于衷,那就是1984。

发表于《联合早报》,2018年5月5日
关于演出:2018年4月26日(8PM),滨海艺术中心剧院,华艺节2018,Headlong, Nottingham Playhouse and Almeida Theatre production,GWB Entertainment 与 State Theatre Company of South Australia 联合呈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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