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评:告诉阳光

(照片由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提供) 

 

舞台的“南大”—— 观《告诉阳光》

文/ 梁海彬


很多年前,我曾和一位前辈聊天时,兴奋地对他说,我和你一样是南大生。前辈很温婉地说,我才是南大生,你是南洋理工学院的大学生,并非南大生,不一样。

当年的我瞠目结舌,算是上了一课。原来我以为自己就读的南大,并非“南大”。“南大”,很大,在这个小小的岛国上,有好多的南大:当代的南大、历史的南大、文化的南大、政治的南大、想象的南大。 

 《告诉阳光》是Toy肥料厂想象的南大,是“舞台的南大”;在“舞台的南大”里,南大诗乐占据很重的分量。戏开始时,角色们拿着行李箱,眼露茫然神色,都说自己在寻找。有的说已经找不到从前了,有的说早已经忘了自己在找什么。那些行李箱是不同的人各自心中的“南大”与“诗乐”,有的抱着走了很久,有的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还在抱着它。 

 《告》并没有要完整还原南大诗乐的意图,而是让诗乐以崭新面貌重现舞台。剧团为诗乐重新包装编曲,旧曲新遍,让文字以贴近现代观众的听觉审美重新呈现。演员们穿着华丽的服饰,没有特定的时代,因此能够让演员们在时空中穿梭来去。 

编剧郭毅杰刻意打破时间的顺序,任时空跳跃。如此非线性的叙事,让观众感受历史的循环与周转。当年峥嵘岁月下的特定事迹,原来离我们不远,我们几年前目睹香港学运,如今观众在舞台上看见本地南大生曾经发动、参与的学生运动…… 原来人年轻人们本身拥有的热血、理想、天真与正义感,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一曲一曲重新编排的诗乐里头,我们终于发现,这些角色们在寻找的,或是重新在寻找的,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曾经的热情与悸动。 

 

(照片由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提供)
 

 

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吴文德重现当年创立南大的情境时,让台上出现华语、英语、马来语、粤语,也让饰演陈六使的演员用方言口音说华语台词,以多语言重现当年全民参与建校的情节,以多语言体现各阶层人士如何不分种族和籍贯,一起投入育人工作,共建理想的民情,让人惊喜。新加坡华语剧场,便是有能力让多种语言在舞台上共生共存,委实叫人欣喜。 

当年南大生以诗入乐的实验,打破艺术界限;导演也安排乐手们在舞台上又弹奏又说台词,这场“音乐剧”/“讲述表演”(lecture performance)/“历史剧”的混合形式,也打破艺术界限。而这样一部新加坡故事,让我期待看它有朝一日打破国界,走出新加坡,在世界各地演出。 

当然,《告》也引发更多的疑问。例如呈现历史时应该有多具体才不会落于片面性的情感宣泄;例如呈现南大诗乐的历史究竟是在抚今追昔抑或是在以古喻今;例如“传承”究竟有多少种方式;例如南大诗乐如果翻译成马来文或淡米尔文甚至是方言是否更能充份体现“传承”的意义…… 但《告》从来就不是严肃的历史剧。《告》最动人的,是在一阵载歌载舞以后,并没有让观众感受到传承文化的沉重包袱,一如Toy肥料厂的作风—— 与传统接轨而不受其制。那是大度与包容。 

我在观众席中,前面的观众顶着一头白发,忘我地和音乐挥动双手;旁边的观众顶着一头黑发,每次角色们高歌时就掏出手机拍摄。我记得自己就读南洋理工大学的那四年里,每每从华裔馆眺望云南园,总觉得那一片翠绿园林,仿佛海市蜃楼,我走不过去。即使在园内游走,我也始终只是过客。我坐在《告》的观众席上,舞台延伸至观众席前排,演员们近距离注视着我对着我唱出一曲一曲南大诗乐的情与爱…… 而我不是归人,始终始终只是过客。

 

关于演出:2023年5月16日,7:30PM,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表演厅,Toy肥料厂与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联合呈现


(照片由新加坡华族文化中心提供)


演出场刊:

https://singaporeccc.org.sg/wp-content/uploads/2023/05/Ignite-the-Sun-E-Programme-Booklet.pdf 

 

演出相关的资讯:

《告诉阳光》张泛 著(刊登于联合早报)

 《告诉阳光——南大诗乐从《故事》说起》潘正镭 著(刊登于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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