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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评:ITI FYiP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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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截图自 跨文化艺术学院官网 ) 也是培育观众 —— 观 FYiP2025 跨文化艺术学院( ITI )呈现的一年一度的 FYiP ,绝对是对演员们的严苛挑战,演员们必须身兼编剧、演员、导演、灯光与音效设计师,还必须为其他演员担任后台人员,帮忙清台、搬道具。今年四部剧的灯光设计都让人惊艳,用了最基本的灯光设备,充份营造每一场戏的氛围与情绪,让人眼前一亮。 打头阵的是 Aditi Venkateshwaran 的 “Dearest, I beg of you, please sleep properly (A Kafkaesque Nightmare of a Discarded Goddess)” ,为观众打造这么一个世界:越来越多都市人失眠,使得掌管人类睡眠的神渐渐失去了神力。演员驾轻就熟地掌控喜剧节奏,不断尝试催眠观众入睡,最后还走到观众席和观众拥抱,所有的行动都指向睡神的无能为力,都市人们再不需要神,睡神只能退场,在新加坡 —— 乃至整个世界 —— 都在强调急速发展,睡神的窘境实为每一个都市人们的困境。 Sanat Mehta 的 “Dancing Home” 是演员对 “ 家 ” 的思考,剧中角色向观众述说自己每一人生阶段的 “ 家 ” ,当 “ 家 ” 无法为自己带来安全感,甚至为自己带来危险,角色最后的领悟是 “ 此身是家 ” ,即身体是自己最初与最后的归宿。整部剧相当完整,但演员在开始与结束时都尝试引导观众与其互动,略嫌多余了,我看的那一场,观众都不愿与之互动,要通过短剧要求观众思考那么私人的课题,毕竟不易。 在 “Kopi O with KoKo— the Monkey Fights Back” , Surendran Ananthan 探索学校里(小型社会)的隐性种族歧视,到职场(社会大学)的霸凌,角色每一日必须面对的微歧视一点都不微小,成为一生的枷锁,角色只能通过想象获得抒发,演员刻意让短剧的结局留有悬念,这是仅凭一部短剧无法解决的大课题,选择让该剧悬而不解,让观众体会角色无法逃离的困境,是神来之笔。 困在手推车的疯子,必须与内心的一把声音对抗,演员 Kunal Dara 通过 “Carnival of Sorrows” 将内心声音外显化成一条蛇,是巧思,像是亚当与夏娃的那条专门诱惑人类的蛇,又像。演出亮点是演员...

剧评:Escape To Bat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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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截自 凯门剧场官网 ) 逃离是为了思念—— 观《逃至峇淡岛》  《逃至峇淡岛》(以下简称《逃》)是剧场导演Claire Wong与逝世了的父亲Wong Heck Ming的隔空对话,以舞台为媒介,Claire得以向父亲阐述自己的近况,父亲得以以另一种形式聆听女儿倾述。 凭着父亲从前的手稿,Claire让父亲说话、代父亲说话、为父亲说话。《逃》出现了三个Claire Wong、两个父亲,是相当有趣的处理:谁是Claire Wong?谁是Wong Heck Ming?不同籍贯的演员们演绎同一个角色,是为了体现《逃》是所有新加坡人的故事?台上的Claire有老中青三代,父亲却只有青年时期和老年时期的父亲,是否意味着记忆不可避免的缺陷(还是因为演出经费无法支付多一位演员的费用)? 这样的处理,让观众看到了一个人物的多个面貌,且时间也不再是枷锁,时间是可以被逾越的:两个父亲可以肩搭肩地面对回忆,三个Claire可以互相扶持彼此。 但为什么是不同籍贯的演员们饰演父亲和女儿呢,导演不处理这个疑问,观众只好径自揣想种种诠释与可能性。 Claire对父亲早年生活经历的好奇,让她发现父女俩在不同年代面对的“灾难”:父亲在日据时期不得不逃至峇淡岛、Claire在疫情时期困在岛国逃不出去,两代人处理不同的“灾难”,《逃》却没有提出两代人对“逃难”的意义与反思(例如,戏中提及父亲当年如何为被内部安全法下未被经过审讯拘留的人们争取公平审判的事迹,但这段回忆只是略略带过,可惜至极)。 《逃》为观众细细道来父女间的思念,整部剧缺少戏剧张力,犹如散文,这是创作者的戏剧实验吗? 这是父女间的私密书信,观众不是参与者,而是旁观者,对Claire而言,剧场让记忆得以保存,让失落能被处理,剧场就是Claire Wong的“峇淡岛”,是她随时可安心栖宿的所在。那么,对看戏的我们而言,对所有新加坡人而言,可安心栖宿的所在,又是什么呢。 关于演出: 2025 年8月24 日,3 PM , 滨海艺术中心新电信水滨剧院 ,凯门剧场 呈现 点击阅读 演出详情 To Escape is To Remember — Reviewing   “Escape  to Batam”    “Escape to Batam”   (hereafter  re...

剧评:Request Program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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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截图自新加坡美术馆官网) 这不该是日常 ——  观 “Request Programme” 德国剧作家克尔兹( Franz Xaver Kroetz )写于 1971 年的 “Request Programme” (又名 “Request Concert” ),用一句话便可概括故事:一位妇女回家,进行诸般睡前作息,终于入睡,却又起床,从冰箱里取一瓶酒 …… 这么一齣戏,全程没有对白,观众却看得聚精会神。我看的那场戏,虽然有三几位观众中途调整坐姿,但演员陈慧娟( Karen Tan )操纵自如地掌握观众的注意力,戏结束时,才发现原来已过了 60 分钟有余。 舞美设计Mohd Fared Jainal(也是本地优秀导演)将空间转设计成独居者的房子,虽然大门上显眼至极的“EXIT”逃生口牌显得碍眼(真是无可奈何),但舞台设计的所有细节,包括摆设的排放、家具用品的颜色配搭,为观众提供“阅读”的趣味, 陈慧娟在空间里游刃有余,真能让观众产生错觉,仿佛自己真的在偷窥一位独居妇女的日常。 然而观众愈投入剧情,愈会发现,这并不只是把“日常生活”搬上舞台的戏。剧中妇女 Miss Lau  回家 ,一身上班族穿搭,状态极累;她在家中进行各种琐事,她可花上长时间,从洗衣机中把衣物一件一件晾好。她的家中摆设井井有条,她吃面、吃饼干,好好清理桌子,独居而不脏乱。她细心,且对生活严谨。 然而她的日常生活有着古怪细节。她打开电视,电视却收不到讯息。她的水龙头坏了,而她几次忘了水龙头已经坏掉了。她的手机发出几次声响,观众却无法从她的表情猜出那手机声到底意味着什么。她想抽烟,但总是找不到打火机。她进行钩针编织,但不久后又把最近钩编好的毛线都拆掉。 剧末,妇女无法入睡,开了灯,开了酒,开了药罐,吞下了十粒药丸,再把所有药倒出来,露出微笑。 这仿佛是一部推理剧, 剧末的转折,叫人震撼。她 买了新的洗衣液;她把隔天需要穿的上班衣物排列出来;她把明天的早餐用具放好在桌上;她发现从网上购买的裙子有瑕疵,用手机向商家举报了……  所做的一切事项都显示她在为 “ 明天 ” 做准备, 但她最后起床吞药了 —— 很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 剧末的转折,把一直作为 “ 偷窥者 ” 的观众变成了 “ 参与者 ” :观众参与了妇女的生活,参与了妇女的自杀行动,我们常以为自杀是个人行为,但 “...

剧评:《等待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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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hoto Credit: Crispian Chan           《等待观众》由九年剧场呈献,在2024年的新加坡国际艺术节的孵育计划“明天,明天……”首次登场,2025年再度登台。2025年的版本建立于2024年的框架之上:由谢燊杰与徐山淇所饰演的A和O仍然在一间老旧剧院拆除的前一天,同一时间预订了相同的空间,想要呈献相同的演出,邀请了同一组最终没出席的利益关系者观众。2025年的版本除了修改的故事的一些细微的细节之外,还增添的一个寓言性的故事,探讨着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关系。           我在大学时期的剧场课程中学过,演出的三大核心要素是:表演者、观众与空间。三者缺一,便无法构成完整的演出。然而,《等待观众》却大胆将“观众”从这个方程式中移除。在剧中的设定里,观众未曾现身,而现实中的观众则因戏中观众的缺席,得以窥见表演者独自排练、准备演出的全过程。           也正是在这样的设定下,“空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透过“字幕”的形式,转化为观看者的存在。字幕成为剧中的“观众”,也成为“第三位演员”。九年剧场从早期对母语剧场需配字幕的抗拒,转而视字幕为创作的一部分,更赋予其“可视的声音”这一独特定位。字幕不再只是辅助观众理解演出的工具,这一种创作让许多观众眼前一亮。           在观看2024年的演出时,我有的一个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A和O的演出的观众只剩下了利益关系者。那些非利益关系者的普通观众去了哪里?难道他们已经不进剧院看戏剧演出了?是厌倦了,是害怕了,是戏剧演出已经与他们生活脱节了?还是就如演出尾声的寓言性故事一样,人们基于各种原因,不愿为了艺术付费,最终,表演者为了生计选择离开。而演出的结尾也以老剧院得以保留但却要改换成娱乐场所画上句号。这两个故事的结局看似悲观但是跟世上的所有事情一样,都有它的两面性。寓言故事中的表演者虽然离开了,但是却也透露了观众对于观赏艺术的付费意识上有了觉醒。老剧院虽然得要变成娱乐场所,但是建筑物却得...

剧评:Animal Fa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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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截自 十指帮官网 ) 上演《动物农庄》之必要—— 观 ”Animal Farm” 十指帮选择以卡通式、电玩式的风格诠释这部经典:人类戴着的大帽子遮住了脸,动作诙谐夸张;大型的动物偶在台上足不点地地弹跳奔走;多媒体设计刻画出暴风雨场景、大风车被炸毁的场面、母鸡们起义砸碎鸡蛋因而舞台上蛋如雨下的画面,为戏大大增色……   一幕幕明亮鲜活的舞台画面,一次次展示出黑暗深沉鲜血淋淋的人性,一如剧中台词所述,从革命到建立体系到体系的腐败,都宛如儿戏。选择以卡通/电玩式风格呈现,大概是为了 揭露任何理想国都抵不过 “ 人性本恶”、“人性本贪婪 ”;也是为了揭露,所有政治人物的行为一如孩童般幼稚。 动物们为掌权的猪只们做牛做马,终于建成了大风车,却发现大风车是猪只们进行经济贸易、给自己买威士忌的工具,舞台上的巨大风车无论如何都无法不让人联想到新加坡河的景观,以及坐落在各个座城市里的大摩天轮。 剧中有只名为摩西的渡鸦总对动物们大谈一处名为 “ 糖果山 ” 的乌托邦, “ 糖果山 ”这梦想国 让动物们心生希望,动物们却也因此没对猪只政权展开革命,摩西的存在,究竟是好是坏,终难判断。我们该如何对抗权力?我们如何对抗人性里的贪婪?剧末,动物们鼓舞农庄里的小狗(下一代)离开农庄,小狗走到了舞台前方,直愣愣盯着远方,却不迈步…… 糖果山真是 “ 希望 ” 么?农庄之外真是 “ 希望 ” 么?导演似乎并不乐观。然而农庄里 的动物们从未失去记忆(历史),尽管猪只们对历史大改特改,它们依然清楚记得猪只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也因为记忆的保存,小狗终于能走到农庄大门前了 。 这是动物们对小狗述说历史之必要,也是十指帮上演《动物农庄》之必要,“糖果山”的真谛是“记忆”, “ 毋忘历史 ”便是希望。 关于演出: 2025 年5月 18 日,4 PM ,戏 剧中心(Drama Centre Theatre) ,十指帮呈现(新加坡国际艺术节2025委约) 点击阅读场刊: https://sifa.sg/2025-house-programme/animal-farm